明報專欄_乘著光影

乘著光影

明報 | 副刊時代 | 七齣好戲 | By 塵翎  2011-05-01

 

攝影師李屏賓蓄著大鬍子，人長得高大粗壯，聲音沉厚，和他合作過的導演、演員、工作人員卻都說，別看這人外表是個粗漢子，心可是細得要命。連大男人姜文說起他時，臉容與聲線也變得柔和起來，看得出是真正地喜歡對方。

他領著朋友在歐洲市集裡淘寶，邊走邊說，對攤子上的瓷碟舊物都看得仔細，眼光很好。閒時看著樹葉晃動也看出一番詩意，人家看到的是風吹樹搖，他卻看到是葉子有話要說，像有它們自己的生命與心事。他的目光是那樣獨特、穿透，難怪運鏡也與別人不一樣。

他對萬事萬物皆有綿綿情意，卻不強加人的霸道與意志，反願隨風而行。在拍戲場地遇到不順遂的環境限制，他寧願順勢而為，用鏡頭記錄當下最真實的情境，也不願就此離去，等待風調雨順來遷就劇情。這也是侯孝賢的用景哲學：電影是一種真實的投映，電影就是真實。下雨就拍下雨，好天就拍好天，是甚麼就拍甚麼，有時還要拍出比眼見的更像真。

有了這樣的心態，再沒有甚麼無法克服的困難。境隨心轉。姜文就是佩服李屏賓的隨和與豁達，這其實是一種更高境界的強大意志。順著自然反而能駕馭自然，自由翱翔。《乘著光影旅行》是關於李屏賓的紀綠片，也是關於對電影的熱愛，到最後卻是關於做人的境界。一個人如何與自己的熱愛共處，在點點滴滴裡學習，了解它、愛它、駕馭它，倒過來滋養它，變成它的一部分。不光是有愛就以，還需要堅持、技術、運氣，還有智慧，再加上孤獨來完成，像釀酒一樣，慢慢沉澱出味道的層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