磨練
他在香港初期主要拍動作片,並初次使用手提攝影機:「最困難是要快而準,又要快,又要表現動作的美和張力,現場地方小沒處躲,很易被打到,動作比動作明星還要快。」他特別提到既是導演又是動作演員的元奎,讓他有更多機會掌握鏡頭、讓他觀察和感受拍攝現場。辛苦,受傷,加上離鄉的壓力,賓哥曾經過一段苦日子。
「我本來是一個矇矓的攝影師,很年輕很驕傲的,覺得自己是拍名著、拍藝術性很高的戲,張狂然而自己看不到,來了香港才知自己不足夠,要面對不同的面相、不同類型的戲,工作時不可以只為了風格而去做。」他慶幸遇上了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:「香港電影的本質,是無中生有、天馬行空,把沒可能的變成可能,拍《新人海孤鴻》是例子,拍半空飛車、撞人,那次發生了意外,最初不知撞到了誰,但立即走上前拍其反應。所以我對香港的演員都很佩服,他們不止有外表,還很投入、付出努力。」
2000 年的《花樣年華》,已經是他在香港的最後一部戲,因為孩子長大要升學,全家人搬回加州,他開始在其他地方拍戲:「香港對我的成長、訓練、國際觀很重要,我的所有都是香港給我的。」
導演
「導演和攝影師像情人。」賓哥曾說,當攝影師的條件是了解光、認識燈;但其實,攝影師更需要心細如塵、低調隨和。像他,成就了不少導演,如侯孝賢、王家衛、張艾嘉、許鞍華、姜文、徐靜蕾、陳英雄、行定勳、是枝裕和……各有獨特個性:「導演不一定懂得攝影,他們要顧及的事情太多,燈光、道具、衣服,不能每個細節都專業,要做到那樣得花 30 年,但導演要精於用人。」
「攝影師要了解導演的想法,通常我聽他們說故事時,已經在想像一些映像,經過溝通,再看現場環境可以如何表現出來。」開工時,賓哥絕對沒有性別歧視,但有趣的是,女導演往往更堅持己見,不容易說服,不過他看得開:「電影好與不好,都是他們的,導演要對自己的作品負責、自己面對結果。」
《花樣年華》讓李屏賓在康城、香港、台灣、美國拿了 8 個最佳攝影獎座,大家都想知道,他和王家衛的合作情況。賓哥於是又娓娓道出故事。「第一次合作是《墮落天使》,我拍黎明和李嘉欣的戲份,電影完成後,導演叫我回去補拍,但我在另外一個地方開工,回不了來,他應該不大高興,所以沒有在電影中放上我的名字。」
最令賓哥印象深刻的,是一場李嘉欣在床上自慰的戲,導演拍了又拍。「最後一次,導演只叫我(攝影機)走,但左邊右邊都有東西擋,於是我的鏡頭在床邊往下走到床底,像個偷窺角度,很想一直看一直看那女孩似的。王家衛是個挑剔的人,但給人很多空間;他批評人蠻直接的,說你很差很爛,但他沒有這樣批評過我。而且拍《花樣年華》的時間不多,要趕影展,想改劇本也改不了,有時候我和張叔平先去拍一些鏡頭。」
回家
今年亞洲電影節放映有關李屏賓的紀錄片《乘光影旅行》,「主角」指它本來是有關電影工作的,技術性一點,卻因為他,常念記身在台灣的 80 歲母親,以及忘了妻子的生日而自責等,坦誠訴說家庭和事業的兩難,觀眾都被打動。
「從來沒想過工作把我帶到那麼遠,以前連中國也去不了,台灣從南至北不過 400 公里,我的世界就只那麼大,但後來到了香港,甚至法國、日本、美國,交通工具發達,去那裏都很方便,而我的工作要我去就去、來就來。」電影是他的理想,給他滿足,卻要他放下家人,自己天涯海角,當中他很痛苦:「年輕時選擇了電影,已經回不了頭,青春生命都付出了。但它讓我接觸很多層面的人生,不同導演的童年往事、愛情故事,我和他們一起經歷,不容易找一個更豐盛的工作。」
「子女小時候曾跟我去中國拍片,但我工作時間顛倒,沒有生活在一起的感覺,後來太太都不去了,那時帶孩子去中國,要帶的東西很多、很麻煩。」現在子女都上高中了,有了自己的生活,更不易去看爸爸:「回家時,我主要跟他們生活在一起,早上很早起來,一起吃早餐,然後看孩子上學,太太去學校做義工,各有自己的事情,我回去是投入他們的生活。有時孩子會和我看電影,想辦法跟我互動。」
完成香港這幾天的活動,賓哥難得有兩星期假,回家過平常日子,更重要的是,他要參加大兒子的高中畢業禮。女兒曾叫他留在美國,但他沒法想像安於室的日子,「未來的期望,首先要有好的身體。然後想在別的國家拍戲,每年一、兩部,歐洲人就很有意思,80 多歲也拍電影,他們尊重經驗。電影是藝術,我們不要讓它只變成工作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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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fo
香港亞洲電影節「光影魔術手:李屏賓電影回顧」
放映日期:即日起至 11 月 5 日
詳情:
http://www.hkaff.asia
光影魔術手:李屏賓攝影展
展出日期:11 月 8 日至 22 日
地點:灣仔演藝學院